埃德蒙和他的队友们再次散开搜寻,但雪越来越大,在风中被撕扯得零落的火把再也照不亮面前的地面。
“这个天气没法搜索了,我们得等明天天亮。在此之前先休息,我守第一班夜。”
集合后影手教头就做出了决定。
“可是,她还在这山上!”居恩冲回教头面前。
“照我说的做。” 影手教头一挥手就带头走了,把居恩的质疑抛在脑后。
她说得很轻松,但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——继续找下去只是有勇无谋,即使不在黑暗中摔下山崖也会被活活冻死,山风不是一个小小的火把能驱散的;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对手知否只有蜥蜴变种。
伊拉可能被带走了,或是追踪对方而去,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必须找到能保暖的藏身之处,不然她撑不到次日天明。
他们回到了先前那些“猎人”的营地。
坐到冷掉的篝火堆边,埃德蒙将下午一路收集的干柴丢进去,生起火来。
他脱掉了冻成冰坨的靴子,这时候才感到自己的毛皮背心已经汗湿透了,而先前冻麻木的脚趾开始针刺地一般疼。
第一次这么冷的区域活动,这是宝贵的经验。埃德蒙决定下次还是要像书上的冒险家一样,在靴子里扎好稻草再走。
“居恩,你见过猎人吗?”伍德兰把背上的十字弓摘下坐在埃德蒙和居恩之间。
“见过两次,很难缠的家伙,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和它们正面交锋。”
“如果是我们遇到它们的话……”黑发少年试探地问。
“那肯定没问题。”居恩很严肃地皱眉回答,“我和影手教头能分别对付一个,剩下的一个你,埃德蒙和达芒绰绰有余。”
“我能一箭就能射爆他们的脑壳。”伍德兰掂着手里的金属十字弓,颇有重量的武器在他还没长开的手间可谓是庞然大物,然而他却好似捏着一根木棍一样地架起弓瞄准,嘴里发出“咻”的一声,仿佛已经击中了篝火另一端冰棒般的雪鼠。
“不要对着有人的方向摆弄射击武器。”教头走过来在伍德兰脑后来了一下,打得少年差点趴倒。
“嗷!”少年甩甩脑袋,“那变种蜥蜴呢?如果打死了猎人,伊拉对付不了它们吗?”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教头也在一边坐下。
“那她为什么会被它们抓走?”少年的问题连珠。
“大概……是因为她遇到了其他人。”教头也想不明白,两条粗眉蹙成一团。
“瓦蕾说过,来多少个蜥蜴都不够她打的。她的双刀强无敌!”放下了十字弓,少年又拿出了腰间的双刀比划,不过这回他吸取了教训,并没有让刀出鞘。
瓦蕾?埃德蒙和居恩都看向伍德兰,双方的目光在空中对上——迷惑。他们都不知道为何少年会说出自己讳莫如深的名字。他们为了不再刺激少年脆弱的精神,在这一年以来尽量避免提到减员、姐姐和瓦蕾这几个词。
“你是在说伊拉,是吧?”坐在稍远处的达芒试探性地引导。
伍德兰斜了他一眼,嘟囔道:“伊拉当然也可以,但是她不会用双刀……”
“不要小看你的队友啊……”居恩为伊拉抱不平,“她也是年轻战士里的佼佼者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伍德兰似乎陷入了沉思,对着火点了点头:“嗯,说得也是,你和她都挺厉害的。”
“我?还凑合吧……”听着伍德兰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应,居恩也只能含糊面对。
没有人知道要怎么继续少年的话题。
瓦蕾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个魔咒,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。
在这个的话题上缄口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的旧伤。
少年的双胞胎姐姐瓦蕾曾经是这个小队的核心。虽说和伍德兰同为最年少的队员,活泼又独立的女孩和比她大八九岁的居恩达芒都能交上朋友。她早早就体现出了领导和战斗才能,长者们预言中她是百年不遇的奇才,认识她的人都盼着她的成年日,成为领导着卡拉马里甚至领导伽纳森的伟大女性。
然而一年前的叛乱撕裂了一切美好的愿景。瓦蕾被叛徒掳走,和其他一百多个孩子一起销声匿迹。这并不是叛乱对他们小队的唯一打击:居恩的三个妹妹宁死不屈,伊拉的母亲和大哥双双遇难,埃德蒙自己的父母也消失在黑云下的印南洋。
光荣号上,还有更多的人受到了痛失至亲的创伤,他不愿一一列举。
“再烤一会火,你们都快睡,达芒第二班岗,你更应该快点睡。”教头用命令打断了沉思。
“噫,那岂不是没几分钟可睡了?”
“少抱怨,睡吧。”
她不想让他们想得太多。埃德蒙拍拍看着火发呆的伍德兰,拉着黑发少年整理铺盖。整天行走的疲劳很快就在埃德蒙躺下后袭来,把他拖向混沌。
“埃德,我们找得到伊拉吧?”钻进耳朵的声音让他感到无比熟悉。
当然。他想开口安慰对方。
但那是谁……?瓦蕾?
微微睁开眼,面前两汪天蓝色的浅池正在望向他——伍德兰——还未变声的少年除了发色和姐姐不同外,就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。
“伍德,别担心。”他冒着夜风吹进铺盖的寒冷伸手出来摸了摸少年的头顶,“我们会找到她的。”
“嗯。”少年点头,闭上眼:“我也是这么安慰他的。”
安慰他?埃德蒙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想法——现在自己在和谁说话?难道是瓦蕾的鬼魂?
他摇摇头驱散了这个想法。
如果鬼魂可以和他们说话,埃德蒙和他的父辈们又要怎么睡觉呢?这只能是无稽之谈。
埃德蒙守最后一班夜。当透过厚厚雪云的第一缕光线照进这个山坳时,他叫醒了其他队友。
雪还在下,山风已偃旗息鼓。身上的衣服足够保温,不过裸露出的肢体还是会被寒冷摧残。
埃德蒙看出大家和他一样担心——无论伊拉有没有照顾好自己,若今天之内无法找到她的话,搜寻也不得不结束——他们没有足够的补给和装备。
千万别出什么事。伊拉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员。
叛乱之后,小队一时间失去了凝聚力。沉浸在各自伤痛里的队员们难以打起精神训练,影手教头也忙于处理善后无法脱身。
眼中饱含泪水的伊拉在这时站了出来。
和瓦蕾一样,伊拉和全队的伙伴都很要好,他们的舱房都在同一条走廊上。她相对于耀眼的瓦蕾来说普通一些,志向也比较特别——想要追求姐姐布蕾塔·永卫的脚步,却选择了成为猎手——这不是什么好论功行赏的专攻,却几乎是最危险的。
埃德蒙还记得那时一边说话一边流泪抽泣的金发女孩。她抱着伍德兰,那男孩当时被一个血色的梦吓得几天几夜不敢入睡;她告诉对方,死去的亲人不仅仅会去到海神在海底的宫殿。
“只要你想,你就可以和他们说话。”那时的她指着伍德兰的左胸,“他们和你同在。”
她的话奇迹一般地救了那男孩。虽然伍德兰仍然时常发呆,精神萎靡,但再没做过噩梦。
也许是伊拉的话让他有了和瓦蕾“同在”的错觉。但有个寄托对于他来说是好事,那少年需要继续前进的理由和动力。
他们回到了昨天线索断掉的那片空地。
一切痕迹都是在雪下大之前留下的,原本还在的足迹也被盖掉,留给他们极大的不安——根据记忆,她最后的足迹通向飘雪如雾的高山,雪中找人难上加难。
为了提高搜索效率教头再次决定分头行动。影手教头带着达芒和伍德兰,居恩带着埃德蒙。
“听好了,你要是再犯傻,我就把你扔进鱼笼里。”教头威胁着居恩。
“别担心,教头,碾锤我一定不会再出问题。”居恩发誓。
“去吧,把伊拉那臭丫头给我找回来,有事发令箭。”说着她就带上达芒走上了另外一条路。
看似年龄不平衡的分组其实是根据战力分配的。居恩和埃德蒙是小队里近战最强的组员,而影手带着达芒应该也可以和这两人相当。她不放心伍德兰和他们一起行动,所以自己带上了十一岁的少年。
伊拉在冰雪中的活动范围最多只有七八公里远,但接下来的搜索并不顺利。
薄薄的雪雾中能见度极差,即使视力极佳的埃德蒙也很难分辨百米之外的地面。山上基本只有裸露的岩石和风化而成的沙土,加之被白雪覆盖,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黑白两色,不过有的时候会有一两颗植物在岩缝中顽强地钻出,为他们的眼睛减少一丝压力。
临近中午,埃德蒙一边啃着又硬又腻的糖油饼一边走着。他们约好若天黑之前找不到伊拉则回到那个空地集合,而时间已经过去一半。
埃德蒙不是特别认识高山上的植物,但他打赌达芒认得,而且他还会告诉所有人这种植物有什么样的药用效果,可不可以吃……
药用?吃?他似乎发现了一直以来没有注意过的地方。若带走伊拉的生物住在这样的高度上,则很有可能会食用周围的植物——变种蜥蜴是杂食性的生物。
“居恩!”他叫住前方急不可耐地走着的大个子,和对方分享了他的猜想。
两人说做就做,原路返回察看路过看到的植物。
中奖了!第一从他们看到的植物上就有采集的痕迹:叶子被整齐地折下,不像食草动物咀嚼拉扯过的样子。
“我发令箭叫他们来。”居恩看起来更想要让另两人知道这个发现,但是埃德蒙必须阻止他。
“等等!”他按住了对方掏打火石的手,“不要打草惊蛇,如果对方在附近活动就麻烦了。”
“哦,也是”,居恩放下了令箭,“那我们独自寻找?”
作为小队的主战力埃德蒙当然有这个信心:“我们两个,谨慎一些是没问题的。”
如果在这里等着已经分开四个多小时的教头他们,也许就会错过最佳救援时机。
根据植物折断伤的陈旧程度判断,他们寻找的生物已经在这片区域活动相当长时间了,有些枝叶被折断的地方已经干枯,而有些还是相当新鲜的断口。所以对方一定数量不多,藏身之处也不会太远。
确定了可能的活动范围,寻找遮蔽或者洞穴就很简单。
能够藏身御寒的地方都有比较明显的特点——在能长时间接受日照的缓坡上。他们很快在一个南朝向的山坡上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可以住人的山洞。
山洞口被两块巨石遮蔽,若是晴天就能挡住阳光直射。洞口黑色的石体上雪已经化尽,露出两侧湿润的土地。
这里不仅是一个天然庇护所,洞里还有热源,不然水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流动。
“就是这了,我们冲进去。“居恩一旦着急起来就不知道沉稳一词怎么念了。
“我再观察一下。”埃德蒙不知道洞中有什么在等着他们,若贸然进入中了陷阱只会得不偿失。
他们分头接近观察,埃德蒙甚至爬到了洞口上方的矮崖上。他看到地上有几组新新旧旧的蜥蜴爪印,但没有重物被拖拽的痕迹,也没有血迹。虽然不确定伊拉是不是到了这里,但如果伊拉在的话也不是被打倒拖进去的。他听到洞中有微弱的声音传出,不过经过山风的扭曲和落雪的干扰,他听不出其中有什么究竟。
两人半小时之后在距离洞口不远的乱石堆后汇合,埃德蒙复述了他观察到的细节。
“嗯……”,居恩也在思索,“从各个角度都看不出来有没有陷阱,但是似乎洞内用了不少的稻草和沙土。”
居恩在附近的地面上找到了遗落在地的稻草。毫无疑问,这东西来自于山下城邦人的农场。而沙土则是来自更低海拔的山坡。这些材料可以造出一个干燥而舒适保暖的窝——埃德蒙开始思索自己学到的关于蜥蜴变种的知识——它们怕冷吗?需要保持干燥吗?
“附近好像也没有被击碎的石头什么的,在这样的山上修陷阱,不造出来点碎石是不可能的。”居恩继续分析道,“最后的问题就是,对方有多少只,掌握着多强的武力了…”
影手所说的巨型十字弓肯定无法在狭小的地方连续使用,但若对方守株待兔,他们两个肯定有一个会在冲进去的时候被敲碎脑袋,它的威力仍然不可忽视。
“那我们退后一点然后放令箭吧。”埃德蒙提议道。
“好。”
就在他们站起来弓身开始后退的时候,洞穴里传出了异响。
“——————!”经过山洞回响和雪雾掩盖的声音听起来像金属摩擦的凄厉尖叫。
“是伊拉!”居恩连滚带爬地翻过碎石堆向洞口冲刺,没有给埃德蒙判断的时间。
太冲动了!他没有选择,只能一边攀爬一边考虑要怎么办。他不能让队友独自面对敌人。
他比居恩慢一步冲到了洞口,途中掏出令箭在刀柄上擦燃,让红色的焰火带着尖啸划向天空。
“伊拉!!!”大个子战士抡起自己的战锤钻进洞去,埃德蒙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。
不妙。空气里的味道很熟悉,而且他昨天还曾经尝试回忆。
——这是人的肉体被烧灼的气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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